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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在时，那些官宦子弟纵马斗蛐蛐，回了国子监，便拿人来取乐。
首当其冲的便是四门学、书学与算学的弟子，只因入学这三门的平民学子最多。
杜悯道：“那时候死上个把人也不足为奇，天下百姓但凡有些学识的，谁不想削尖了脑袋挤进来？可这地界对我等只是炼狱，刀山火海也不见得更难熬！”
心绪翻涌之时，杜悯握着铁链狠狠一挣，却挣不开这命。
他说：“口头折辱是家常便饭，拳打脚踢也并未少见，可笑我因课业上多得了助教一句称赞，从此便再无宁日。”
元行微听了沉默半晌，或许是想到元行煦还在国子监念书，她多少有些心中不忍：“连师长也无动于衷吗？”
杜悯摇了摇头：“司业为保官途从来不管，有几位博士、助教倒是提过几次，可过不了多久，便不能来上课了。”
难怪陛下要都察院也入局。
元行微心下一凛，这样的事发生在二十多年前，或许时至今日亦未断绝。
“剽窃是怎么一回事？”
岑阙问。
杜悯垂下头，压抑下数年来的苦闷：“我向来不忿此劫——他们打不服我，也只当我是个不受驯的野马，日后待我离京上任，便再也见不到面了。
可时也命也，竟让我搭上了东宫的船。”
东宫，废太子。
事涉前朝，元行微与岑阙皆是面色一变。
周围人也深知不该多听，鞫讯郎官与照衣、兰钦先后出了诏狱，冷瓦廊下，一时间只剩了元、岑二人在听。
杜悯继续道：“我当时作《田间除害论》，誓要清蠹虫、除田害，还大岳朗朗乾坤，入了先太子的眼。
元顺十三年夏，太子詹事府少尹欲举荐我入仕，我便将此事作为投名状，请先太子率先清查国子监……剽窃丑闻，便是那时候传出的。”
人证物证确凿，多方重压之下，一个小小的庶人杜悯根本翻不起浪。
元行微那时还未出生，不大清楚旧人旧事。
她沉吟片刻，问：“你既说废太子有意召你入东宫，储君一派为何不曾为你转圜？”
岑阙闻言，稍稍贴近了她，低声道：“此事我听过一耳朵。
元顺十三年初夏，东宫有喜，想来僚属正为此分身乏术。
那人本就因谋逆被废，说不准只是骗了杜悯，官官相护，不足为奇。”
“先太子分明是有意清查！”
杜悯愤然道，“否则将我这条命拿去便是，何须给我这文心画斋的地契与铺面！”
意外得知文心画斋来历，元行微略有些诧异。
然而眼下她无意追查前朝旧事，只专注在国子监的案子上。
“你与展画屏相差二十余岁，又是如何认识的？”
不料杜悯冷嗤一声：“如何认识……同病相怜之人，还能如何认识？展画屏也不过是可怜人罢了。”
陋习数年未改，想来也是引人唏嘘。
元行微对他的回答不大满意，抱臂的食指叩击着官袍。
杜悯深吸一口气，平复道：
“离开国子监后，邓少尹虽无力再借此事清查官场世家，却助我开了文心画斋，嘱托我以待来日。
后来先太子亡故，我便借着这铺面做幌子，资助些庶人子弟出身的学生，期盼能有人一朝出头，好再查前事。”
“所以，你便时常接济她，借着文心画斋的名头，给她送些文房四宝。”
元行微说：“你笃信展画屏能入仕，入仕后也定会为你伸冤，因为她父亲正是东宫旧人。”
杜悯沉默半晌，交代道：“不，不，少卿，不仅如此。
我这人……无儿无女的，见她受苦，便总是想起二十年前的往事。
一开始她傲气，不受嗟来之食，后来不知怎的，也能接受别人的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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