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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棠衣陷入了一片粘稠的海，视野渐渐褪成无边无际的灰白，最后连边缘的那点轮廓也消失殆尽，只剩下虚无。
而这广袤无垠的虚无中，却有着能平息一切愤怒的、令人沉睡的沉静。
这....便是死亡了么？
也不知阎王长的什么样？是否真有十丈招魂幡，脚下踏着九幽火，或是腕间金铃一荡便能震碎生魂？
她突然有些期待了。
轰——
毫无预兆地，一股滚烫的洪流骤然灌入四肢百骸，无数尖锐混乱的声响蛮横地挤入脑海中，各种意识骤然失去了距离感，粗暴地搅匀了，震得她脑内嗡嗡作响。
眼睑霍然刺入一道刺目的光。
骤然灌入的空气混着男人身上浓厚的血腥味，呛得她弓身剧烈咳嗽。
霍骁冷冷看着大口喘息的少年，心底却莫名地蹿起一丝躁意。
这世间竟有人不怕死。
在鬼门关莫名绕了一圈，嘴角还残余着淡淡的铁锈味，朱棠衣内心却没有一丝欣喜，只觉得又被钉回了这具肉身的牢笼——她本是从容赴死的。
多可笑啊，上一世没死成，这一世阎王依旧不收，她这条命像块抹布一般被丢在世间，连死都成了奢望。
她抬起头，慢慢看向霍骁。
他不是要杀了自己么，为何又改了主意？一个丧尽天良、屠尽人间的恶鬼，也会有慈悲之心？
男人身形巍峨，将漫天月色困在外面，照不进这方天地。
他太高了，她不得不竭力后仰，才能看清那张脸。
霍骁的面庞隐没在黑暗之中，唯有那双瞳孔泛着森寒的幽光，如万丈深渊，似能吞噬一切生灵......
祝无咎也有这样一双眸子——两个相似的癫人。
真奇怪，他周身为何笼着一层红雾？先前分明没有的。
那层雾薄薄的，似火又似血，在空气中剧烈地翻涌，它们像是生了智一般，紧紧绕着霍骁，缓缓地蠕动。
她闭眼再睁，红气依旧如附骨之蛆般萦绕在他身侧。
难道...方才他那一掐，竟将她的阴阳眼都开启了？
心念一转，或许.....那便是人们常说的，怨魂凝成的血煞。
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朱棠衣蓦地笑出了声。
鬼门关绕个来回，如今她竟能辨出肉眼凡胎瞧不出的煞气了。
重生知天命，阴阳见鬼神，这么怪力乱神的事若透露出去，只怕早就被人当成妖孽架上火刑了。
难怪上一世她是那般的结局。
可如今，她早厌倦了这尘世——人生被她嚼碎了咽下去，吐出来复又吞下，又苦又涩，难吃极了。
霍骁眯起眼，嗓音低沉危险："
你笑什么？"
朱棠衣抬眸看向他，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你不是要杀了我？又何必管我笑还是哭？"
霍骁着实震惊了一瞬。
他杀人如麻，祖父曾说，他身上戾气太重，寻常人见之胆寒，畏他如修罗，便是那些身勇之人也要退避三舍，可这少年...竟浑不在意。
他声音微沉，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你不怕我？"
朱棠衣轻笑，甚至往前迈了一步，"
怎么不怕？来吧，你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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