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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瓦剌还在漠北虎视眈眈,您的龙体才是大明的根本啊!
若实在要发泄,冲臣妾来便是,莫要再伤了如黄美人般的弱质女子——她们哪懂什么军国大事,不过是怕疼、怕死罢了。”
朱高炽的手猛地一颤,积压多日的情绪再也绷不住,泪水顺着眼角滚落,滴在龙袍的团纹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朕何尝想如此?”
他抓住赵贵妃的手,声音哽咽,“只是边关……也先的游骑都快摸到居庸关了,昨日探马回报,说漠北草原上的战马都已养肥,这是要南下的征兆啊!
可我们的粮草运不上去,淮军的骑兵还凑不齐五千人,朕……朕夜里根本睡不着,一闭眼就是瓦剌骑兵踏破关隘的景象……”
《明史·赵贵妃传》里清晰记下了这一刻:“妃谏曰:‘兵戈之怒,当泄于疆场,不当施于宫闱。
’上感其言,执妃手泣曰:‘得卿如此,朕心稍安。
’”
烛火摇曳中,赵贵妃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皇帝的手背,任由他将积压的焦虑、恐惧与无助,都借着泪水宣泄出来。
她听着他断断续续地说,说朱瞻基在边关的辛苦,说内阁大臣们的争执,说自己愧对父亲永乐帝留下的江山。
朱高炽的鬓角在泪光中泛着银光,那些平日里被龙袍、皇冠掩盖的苍老与脆弱,此刻都在最信任的人面前展露无遗。
殿外的夜色越来越浓,牌匾上的墨渍渐渐凝固成暗痕,而乾清宫内的烛火却仿佛亮了些。
赵贵妃命宫女重新沏了热茶,又让王淮去传旨,免去了七位妃嫔的责罚,只说“宫闱之内,当以宽和为要”
。
朱高炽握着她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心里的戾气渐渐散去。
他知道,迁怒于后宫女子换不来边关的安宁,真正的怒火,该留给漠北的瓦剌铁骑;真正的硬仗,要靠将士们在疆场上打赢。
只是这深宫与疆场的双重煎熬,早已让这位六旬帝王身心俱疲。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轻声叹了口气——或许只有在这一刻,握着赵贵妃的手,他才能暂时忘记那些烽火狼烟,寻得片刻的安宁。
而后宫的妃嫔们听闻责罚取消,虽仍心有余悸,却也悄悄松了口气,只是那绿头牌背面的朱砂月牙,许久都没人敢去擦掉。
《明实录》里那句“太子数夜梦战,呼博罗纳哈勒休走,声彻慈庆宫”
,道尽了朱瞻基那段时日的煎熬。
秋夜的慈庆宫总是笼罩着淡淡的烛影,太子妃胡善祥提着羊角灯走进寝殿时,总能看见朱瞻基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眉头拧成个疙瘩,嘴里不时蹦出“列阵”
“放箭”
的呓语,有时甚至猛地坐起,手作握槊状,对着空无一人的帐顶嘶吼:“博罗纳哈勒休走!”
声音撞在殿梁上,惊得窗外的夜鸟扑棱棱飞起。
胡善祥只能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柔声低语:“殿下,是梦,醒了就好了。”
直到他额头的冷汗渐渐褪去,呼吸重新平稳,她才能在灯影里松口气。
隔天清晨,侧妃孙氏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来觐见。
朱瞻基正站在大案前丈量地图,手指顺着长城的走向滑动,指尖在宣府、大同的位置反复摩挲。
“殿下,看看孩子吧。”
孙氏轻声唤道,将女儿递过去。
朱瞻基伸手去接,目光却还黏在地图的关隘上,指尖不慎碰掉了孙氏发间的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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