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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刮过她裸露在外的脸颊和耳朵,冻得生疼。
井台周围结著厚厚的冰壳,滑溜异常,她放下桶,对著冻得通红的双手呵了几口微弱的热气,搓了搓,才抓住冰冷的轆轤把。
生铁铸成的轆轤把寒气直透骨髓,她咬著牙,用尽全身力气一圈圈摇动。
粗糙的木轴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沉重的麻绳一节节被拽上来,末端掛著沉甸甸的一桶井水。
冰冷的水溅起来,落在她破旧的鞋上,瞬间渗透进去,脚趾立刻像被针扎一样麻木刺痛。
她弯著腰,费力地將水桶提上井台,倒进自己的铁桶里。
如此反覆,直到两只桶都装了大半。
当冰冷的扁担重新压上肩膀时,那重量让她眼前发黑,腿肚子不由自主地打颤。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迈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滑地往回挪。
扁担深深勒进肩头薄薄的絮里,每一次晃动都牵扯著腰背的酸痛。
刚踏进筒子楼那昏暗、充斥著油烟和公共厕所混合气味的楼道,一个熟悉的尖利嗓音就劈头盖脸砸了过来:“桂兰!
看看你家那俩小崽子干的好事!”
是隔壁的王婶,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楼道墙壁上几条歪歪扭扭、用不知是煤块还是木炭划出的粗陋线条。
两个孩子怯生生地站在墙边,小手紧紧攥著衣角,惊恐地看著怒气冲冲的邻居。
“对不住,王婶,真对不住!”
张桂兰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疲惫像潮水般涌上来,她连声道歉,声音乾涩嘶哑,“孩子不懂事,我这就擦,这就擦乾净。”
她顾不上手上钻心的疼痛,慌忙从门后拿出半块破旧的湿抹布,用力去擦那些顽固的痕跡。
粗糙的墙面摩擦著手上深深的裂口,疼得她冷汗直冒,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王婶愤愤地又数落了几句,才扭著身子回了自己家。
两个孩子像受惊的小鸟扑过来,紧紧抱住她的腿,儿子小光抽噎著:“妈,冷…饿…”
“不怕,不怕,妈在。”
张桂兰蹲下身,用没拿抹布的那只手儘量轻柔地拢住两个孩子冰凉的小脸,声音带著强忍的哽咽,“小娟带弟弟进屋去,妈马上做饭。”
狭窄的屋里,一只小小的蜂窝煤炉子勉强散发著微弱的热气。
张桂兰就著这点热力,手脚麻利地切著醃萝卜条,冰冷的刀柄贴著手心的裂口,又是一阵刺痛。
她煮了一锅稀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糊糊,就著萝卜条,匆匆餵饱了两个孩子。
收拾完碗筷,又缝补了几件衣物,安顿好孩子们上床睡觉后,她才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冰冷的板凳上。
屋外风声呜咽,拍打著糊著旧报纸的窗户,张桂兰呆坐了片刻,眼神空洞地望著炉子里那点將熄未熄的暗红火星。
许久,她才慢慢起身,从床铺最底下的旧褥子夹层里,摸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她走到窗边,借著外面透进来的、清冷的月光,手指颤抖著,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看著那张已经看过无数遍的离婚申请书,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硌在她的心上。
月光冰凉,落在纸上,也落在她因疲惫和操劳而格外沉静的脸上。
炉火彻底熄灭了,最后一丝暖意消失殆尽,屋里只剩下刺骨的寒冷。
然而,在无边的寒冷和沉甸甸的疲惫之下,一种奇异的感觉却像深埋地底的草根,在冻土下顽强地萌动——那是长久窒息后骤然吸入的第一口凛冽空气所带来的刺痛,隨之而来的,却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和从未有过的轻鬆。
她终於明白,那根勒得她血肉模糊的绳索,並非无法挣脱。
她轻轻抚过冰冷的纸面,指尖停留在“张桂兰”
三个字旁边空白的指印位置,仿佛那里已经提前感受到了指尖的温度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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