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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书签加班到十点的地铁里,冷气混着梅雨季特有的潮气,从空调出风口钻出来,贴在裸露的手腕上,凉得人一缩。
车厢里没剩几个人,斜对面的大叔靠在椅背上打盹,口水顺着嘴角沾湿了衬衫领口,脚边的帆布包敞开个缝,露出半盒没吃完的茶叶蛋。
我把手机揣回牛仔裤口袋时,钥匙串撞在金属扣上,发出“叮”
的轻响,紧接着,掌心就被一枚硬邦邦的东西硌了一下——是那枚樱花书签。
我抬手把钥匙串拎起来,借着车厢顶昏黄的灯看它。
塑料壳子边缘早被磨得发毛,像被猫抓过的毛线球,当年小心翼翼压在里面的粉白樱花,如今褪成了浅灰色,花瓣的纹路还在,却没了半点鲜活气,像老相机里洗出来的旧照片,连色彩都被时光吸走了。
这玩意儿挂在我钥匙串上快四年了,去年部门聚餐,老周看见它,还叼着烟笑我:“陈默,你一个大男人,挂这么秀气的玩意儿,不怕楼下保安大哥笑话你娘?”
当时我正夹着一块排骨,听他这么说,手顿了顿,没吭声,只是悄悄把钥匙串转了个圈,让书签贴在掌心。
塑料壳子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我忽然想起那年樱花林里的风,也是这样凉,却带着甜香。
老周不知道,这不是什么“秀气的玩意儿”
——这是我当年没敢接的那句话,是藏在《小王子》里的春天,是苏晓捏着花瓣说“每年都来”
时,眼里闪着的星星,也是后来断在风里的,没做完的梦。
第一次见苏晓,是在大学图书馆三楼的文学区。
那天下午我抱着本《小王子》,在书架间转了三圈,头还昏沉沉的——前一天为了调通一个代码,在实验室熬到凌晨三点,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连走路都觉得脚下发飘。
我本来想找个没人的角落补觉,可三楼的座位几乎满了,只有靠窗的那个位置空着,椅子上搭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袖口绣着颗小小的樱桃,线是浅粉色的,针脚有点歪,一看就是手绣的。
我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天,手里的《小王子》封皮都被汗浸湿了点。
图书馆里很静,只能听见空调的风声和偶尔的翻书声,那件针织衫搭在椅背上,像个温柔的小标记,提醒着“这里有人”
。
我咬了咬嘴唇,刚想转身去别的楼层,就听见身后传来“噔噔噔”
的脚步声,还有人喘着气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位置我占的!”
我回头,就看见个姑娘站在那儿。
她个子不算高,穿了件浅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帆布鞋上沾了点泥点,额前的碎发湿了一小片,贴在光洁的脑门上,像刚跑完步。
她手里攥着半瓶没拧盖的矿泉水,水顺着指缝滴下来,落在图书馆的木地板上,晕开一小圈湿痕,像朵迷你的水莲花。
她长得不算特别好看,眼睛却是亮的,像盛了两汪清水,笑起来的时候右边嘴角有个小梨涡,浅浅的,像偷偷盛了点糖。
“我刚才去楼下买水,怕位置被占,就把衣服搭这儿了。”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椅背上的针织衫,胳膊一抬,肘尖不小心撞在我怀里的《小王子》上。
“啪”
的一声,书掉在地上,书页散开,正好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是张用透明胶带粘过的银杏叶,边缘卷了边,胶带都有点发黄了。
她赶紧蹲下去捡,手指碰到书页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
她抬头看我,眼睛里带着点惊喜:“你也喜欢看《小王子》啊?我高中的时候把这本书翻得页脚都卷成波浪了,我妈还说我把书当枕头用。”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轻轻的,带着点软糯的调子,像刚煮好的白粥,温温的,很舒服。
那天我们就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聊了一下午。
她告诉我,她是隔壁外国语学院的,学日语,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一门心思选了这个专业,就因为小时候看《龙猫》,觉得日语的发音像樱花飘落的声音,软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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