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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风卷着杨花扑进窗棂时,我正对着青铜镜簪那支刻着并蒂莲的银簪。
檀木梳齿穿过及腰的青丝,镜中映出的人面比檐下新燕的羽毛还要柔润些,可指尖却在簪子滑过鬓角时微微发颤——三日前收到的飞鸽传书还藏在妆奁深处,墨字在绢帛上洇出淡痕,像他去年冬日负雪归来时,眉梢凝着的那点白霜。
“阿箬,把箱底那匹月白缎子取来。”
我对着镜中咬唇的自己轻笑,腕间玉镯随动作轻晃,撞出细碎的清响。
窗外的桃花正落得热闹,粉白花瓣扑在青石板上,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暮春,他骑在枣红马上冲我挑眉时,肩头落下的那片花。
那时我还在城西巷口的绣坊当学徒,每日捧着绷子坐在廊下,看往来行人的衣袂扫过青石板。
那日他的玄色大氅沾着晨露,腰间佩刀的穗子上还缠着半片枯叶,却在翻身下马时笑得像刚摘了果子的少年,指腹蹭过我绷子上未绣完的并蒂莲,说:“小娘子这莲花绣得倒灵动,可愿给某家绣个箭囊?”
阿箬抱着缎子进来时,我正将最后一缕发丝绕进发髻。
她盯着我手中的鎏金步摇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抿着唇把缎子放下了。
这丫头跟了我五年,自然知道这步摇是去年他托人从塞北带回来的,说是用了整整十两黄金,上头缀的东珠比草原上的露水还透亮。
可此刻我指尖抚过步摇上的纹路,却想起他第一次给我簪花的情形——那是个闷热的夏夜,我们躲在城郊破庙里避雨,他从湿漉漉的发髻上取下朵野蔷薇,沾着泥点子就往我头上插,笑我“素面朝天比抹了铅粉的千金小姐还好看”
,害得我躲在供桌后头补了半宿的帕子,耳朵根热得能煎熟庙前的艾草。
申时三刻,巷口传来细碎的马蹄声。
我攥着缎子的手骤然收紧,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阿箬慌忙掀起帘子往外看,却被我一把拉住。
指尖的缎子滑落在地,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宣纸,软得发颤:“去把玄关那盏气死风灯点上。”
话音未落,院门前的铜环已被叩响,那声响比去年除夕他翻墙进来时轻了许多,却仍是三长两短的节奏——是我们约定的暗号。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看着他跨进院门的身影,突然想起初见那日他说自己姓沈,是行脚商的伙计。
后来才知道,他腰间那柄刻着“玄甲”
二字的佩刀,原是当今陛下亲赐的玄甲军副将之物。
此刻他卸了铠甲,只着件洗得泛白的青布长袍,发间却还缠着根褪色的红绳——是我前年给他编的平安绳,说是上战场时系着能避箭镞。
他抬手拂去肩头的花瓣,抬头看我的瞬间,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笑意,像塞北的月光漫过沙丘:“阿挽,我回来了。”
夜饭摆在堂屋八仙桌上时,檐角的铜铃被晚风拨得轻响。
他捧着粗瓷碗喝冬瓜汤,喉头滚动的模样像极了饿了三日的狼崽子。
我往他碗里添了块炖得酥烂的排骨,看他眼角还沾着的草屑,忽然想起上个月收到的战报,说玄甲军在雁门关外大破柔然铁骑,领军的沈副将单骑冲阵,左肋中了一箭。
此刻他左腕内侧果然多了道新疤,蜿蜒着钻进袖口,像条蛰伏的小蛇。
“这次要待多久?”
我低头拨弄着碗里的米粒,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烛火的噼啪声,碎成小片小片的。
他夹排骨的筷子顿了顿,汤汁顺着骨节滴在桌布上,晕开浅褐的印记:“三日后,要随驾西征。”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爬过了屋脊。
他靠在廊下的竹椅上,任由我用温水给他擦额角的汗。
伤处的纱布浸透了血,我屏住呼吸解开时,看见那道伤口狰狞地横在肋骨上方,周围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军医说再晚半个时辰,箭头就该挨着心肺了。”
我的声音发颤,指尖蘸着金疮药轻轻按在伤口上,感觉到他腹肌骤然收紧。
他却忽然伸手握住我手腕,指腹摩挲着我虎口处的茧子——那是常年拿绣绷磨出来的。
“等这次西征结束,”
他抬头看我,眼中映着廊下摇曳的灯笼,“我向陛下请旨,解甲归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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