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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口的老槐树又开花了,米白色的花瓣落得满地都是,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着一整个春天的梦。
陈阿婆坐在槐树下的竹椅上,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桃酥,眼睛望着巷口进进出出的人,浑浊的眼珠里像落了层槐花粉,模模糊糊的。
她今年八十七了,耳朵背,记性也差,常常坐着坐着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可只要有人经过时说句“阿婆,今天天好”
,她总会咧开没牙的嘴笑,露出牙龈上淡淡的红晕,像个害羞的小姑娘。
这条巷子叫槐树巷,住的大多是些老人,墙皮斑驳得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晾衣绳上挂着的蓝布衫、花裤头在风里晃悠,跟巷子里飘着的饭菜香缠在一起,有股说不出的踏实。
陈阿婆住的是最里头的老房子,木门上的漆掉得差不多了,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木头,门环是铜的,摸上去光溜溜的,是她老伴在世时每天擦三遍擦出来的亮。
三十年前,这里可不是这样。
那时候巷子里挤满了年轻人,自行车铃叮铃铃响个不停,放学的孩子追着跑,把槐花瓣踢得满天飞。
陈阿婆那时候还不算老,五十多岁,头发黑黢黢的,梳着齐耳短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生煤炉,蓝灰色的烟从烟囱里冒出来,混着隔壁张屠户家杀猪的吆喝声,是巷子一天的开场。
她那时候在巷口开了个小卖部,其实就是把自家临街的一间小屋收拾出来,摆着油盐酱醋、针头线脑,还有孩子们爱吃的橘子糖。
柜台是她老伴用旧木板钉的,边缘被磨得圆润,上面总放着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里面泡着浓茶,是给来往的熟客准备的。
常来的有个叫林小满的姑娘,十七八岁,梳着两条麻花辫,辫梢系着红绸子,一甩一甩的。
她在巷尾的纺织厂上班,每天早上路过小卖部,总要买两个肉包子,有时候还会多要一颗橘子糖,说是给同组的师傅带的。
陈阿婆知道,那糖十有八九是她自己吃的,小姑娘嘴角沾着糖渣的样子,像极了自家早逝的小女儿。
“阿婆,今天的包子馅儿咸了。”
林小满咬了一口包子,皱着眉头说,眼睛却笑得弯弯的。
陈阿婆就会假装生气地敲敲柜台:“咸了才有力气干活,你这丫头,吃我的包子还挑三拣四。”
嘴上这么说,第二天准会让老伴少放半勺盐。
林小满爱跟陈阿婆聊天,说纺织厂的事,说哪个师傅的手最巧,说机器转起来像唱歌,说她攒了钱想给乡下的爹娘买台洗衣机。
陈阿婆就坐在小马扎上听,手里纳着鞋底,时不时应一声,针脚在布面上密密麻麻排着队,像她们说不完的话。
有一回,林小满哭着跑进来,辫子散了,红绸子掉在地上,沾满了灰。
她说厂里丢了批棉纱,组长怀疑是她拿的,因为她前几天说过想给家里扯块新布。
陈阿婆没多问,拉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热水,又从柜台底下摸出块芝麻糕,塞到她手里:“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跟他们讲道理。”
那天下午,陈阿婆关了小卖部,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去了纺织厂,跟厂长说了半天,唾沫星子溅了对方一脸,最后愣是让保卫科调了仓库的记录,证明林小满那天根本没去过仓库。
林小满后来请陈阿婆吃了碗阳春面,加了两个荷包蛋,蛋黄流心的那种。
她边吃边说:“阿婆,等我发了工资,给您买块新布料,做件褂子。”
陈阿婆笑着摆手:“我这老骨头,穿啥都一样。”
可心里却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多,林小满突然不来买包子了。
陈阿婆等了三天,心里发慌,拄着拐杖去纺织厂问,才知道姑娘跟一个跑运输的司机走了,去了南方,说是那边机会多。
有人说她傻,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跟着个陌生男人跑那么远;也有人说她有志气,不想一辈子困在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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