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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肩膀上的小泥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疑惑地戳了戳他的脸颊,然后努力抱住他的脖子和他贴贴。
聂暗是知道殷容有多宝贝这只小泥偶的,现在独一无二的东西其他人也有了,不高兴也正常。
他此时应该做的是断然拒绝,然后等那位下次来的时候用自己这几年养孩子的经验给他剖析这个小泥偶对殷容的重要,告诉那位不应该给他送个差不多的。
可聂暗犹豫了。
三年多的、断断续续的梦境,醒来后却总是空无一物,什么也留不住,时间越是久,他越是觉得这像一场臆想,他迫切地需要一点什么来证明。
于是他朝桌上呆呆的小泥偶伸出了手,将它拢到掌心。
或许这只小泥偶是那位新制出来的,还没和人经历过磨合,反应有些慢吞吞的,像只小乌龟,一点都不灵活。
它坐在聂暗的掌心,先是慢慢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抬抬手踢踢腿,变得活泼起来了。
聂暗将它送到肩头坐好,被自己的小泥偶安抚了好一会儿的殷容才轻声开口:“说如果您有什么事不能来上课,或者想要和我确定授课时间,可以与它沟通。”
聂暗这几年又要养孩子又要教徒弟,还要管理回春谷,处理一些“订单”
,忙得不可开交,两方的时间经常对不上,稍微有些耽误殷容的学武进度。
聂暗失笑。
难怪突然给他个同款小泥偶,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殷容。
殷容其实也明白,但明白归明白,不高兴还是不高兴。
生动活泼的小泥偶坐在肩头,聂暗伸手摸了摸,力道没掌握好,小泥偶张牙舞爪地向后倒,晃了好几下才稳住,它愤愤地揪了一下聂暗的耳垂———没什么力道,软乎乎的,比起生气更像在撒娇。
怪有意思的
那天的授课结束后,聂暗从床上睁开眼,感觉胸口有些重量,窗纸透过熹微的晨光,照亮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个模糊的轮廓站起来,在他胸口蹦了蹦,像是在认真昭示自己的存在感,教聂暗想起了儿时那只总爱悄悄溜进来盘在他胸口睡觉的狸花,被发现了还理直气壮地喵喵喵,仿佛是聂暗误入了它的地盘。
聂暗伸手接住了它,三年多的梦境不是海市蜃楼,虚无之中,有了真实。
*
这场与仙人结缘的梦中授课一直持续了七年,最后一年,殷容已经达到了他自身天赋所能达到的极限。
曾经的五皇子,如今的太子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矮矮的少年,聂暗本就生得高,殷容却比他还高一些。
这一年那位入梦的时间更少了,凉亭里只能看到两只小泥偶,在他们结束后哒哒哒地忙前忙后。
“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聂暗说,“在宫里若是有需要到你自己都搏命那一日,想必也穷途末路了。”
“我知道。”
随着年龄渐长,殷容的情绪越来越难以从脸上现出端倪,“这些年,多谢聂师父的教导。”
他们都隐隐有预感,这场仙人牵线、梦里结缘的七年授课,马上就要到结束的时候了。
凉亭里的两只小泥偶见他们俩一直在草地上不过来,于是自己蹦下桌哒哒哒地向他们的方向跑来,两只都拽着各自主人的衣摆向上爬,灵活又熟练。
“您的教导之恩,没齿难忘。”
殷容在没转头的前提下熟练地捞了一把,将自己的小泥偶捞上肩头放好,极为认真地许下承诺,“若您日后有需要,在不危害江山社稷,不违背大殷律法的前提下,我可以为您做一件事。”
聂暗看着自己这位已经长得气宇轩昂的临时徒弟,暖心的时候又觉得有些好笑,他已经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哪会有什么要求到殷容头上?殷容在宫中已经够如履薄冰了,他又何必给他徒增压力?
殷容是极重承诺的人,答应过的事从不反悔,聂暗虽然觉得自己不会有用到的那一天,但他并不想拂了殷容的好意:“好啊,那就这样说定了。”
殷容点点头,摸了摸正在揪他耳垂玩的小泥偶:“以它为凭。”
聂暗的预感果然没出错,从那次授课结束后,他和殷容只再见了一次,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杳无音讯,他尝试着用小泥偶沟通,却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在这一年,大殷各地忽然处处出事————东边大旱,西边洪涝,南边瘟疫,北边地震,堪称千年难得一遇。
天灾四起,流言纷扰,各个城池都开始变得不太平,聂暗有些担忧远在帝都的殷容,但回春谷附近也因着流民增多变得不太安稳起来,他只能将大量人手和银钱撒下去,稳住鄞州与儋州交界附近几个县城的情况,勉强为殷容减轻一丝压力。
又过了半年,帝都传来一件几乎能惊掉人下巴的事———先帝竟然下诏书退位了,将皇位传给了还未及冠的太子。
自己扛不住压力将自己的孩子推上去遭受万民唾骂,简直荒唐!
天灾愈演愈烈,在殷容即将登基时,大殷东边下雨,西边洪涝骤停,南边瘟疫有了药方,北边的地龙再没翻过身———许多年前,曾经的太子如今的帝王有仙人相助的消息被再次翻出,从帝都传遍天下。
那位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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