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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腕悬空,垂系于绳上的玉片,在光影流转间隐隐显现出个景字,
文娘瞧见神色微动,抬指遥点了点,别有意味的哦了声,笑道:“这好眼力之人,莫非便是浓浓腕上,这玉片所刻之人?”
男未婚,女未嫁,她与姚景两情相悦,兰浓浓自觉此事无需讳言,便坦荡点头,还冲她竖起大拇指笑眯眯道:“文娘姐姐亦是好眼力,是他。”
文娘眼尾微挑,忽哼笑了句,“怪道浓浓数日不来,缘是有了情投意合之人,”
又顺势追问:“能令浓浓动心的男子,又有识玉的慧眼,想来必是城中翘楚。
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府上何处?你们如何相识?其家世品性究竟又如何?”
兰浓浓本就没打算隐瞒,只是亲友终究有别,便将跟告知于姑姑们的话,斟酌着说了几分,却见文娘也露出相似的慎重神色,连忙握住她的手轻轻摇晃,“文娘姐姐放心,此事姑姑们皆已知晓,且我并非无知少女,省得谨慎的。”
文娘知晓她的来历,然庵中修行之人,目光比寻常人更通透几分,既然清风庵的师傅们知情却未加阻拦,想来必是另有一番考量,
她遂不再缄口,只含笑说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便轻巧转了话锋,
“这几日你未出门,倒正好躲过一桩大事,青云街林府你可还记得?前两日这林府突遭官府查抄,阖府下狱,隔日告示便贴遍街衢。
原是那林府竟暗地里替蒋家包庇罪人权氏遗孤,更私通粮行陈家、盐商柳家之流,暗中聚敛钱财,意图再掀谋逆之祸!”
“当年权氏恃权跋扈,藐视天威,终被覃太尉率兵雷霆镇压,落得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下场。
据说行刑那日,血染长街,被斩落的头颅足足装了三十余车,刑场青石上的血迹历经三场大雨方才淡去...”
文娘说到此处,突然打了个寒颤,手中的茶盏险些跌落,那些陈年旧事,光是提起就让人脊背发凉。
“...不过那欺君犯上本就是诛族的大罪,权氏死有余辜,可叹这些朱门大户,竟还不如咱们升斗小民看得透彻,”
“如今家业倾颓、亲族连坐,前日囚车游街时,我亲眼所见,其中竟蜷缩着几个总角幼童……唉,造孽啊..."
文娘已育三子,幼女方才五岁,提及孩童脸上难掩悲悯之色,
兰浓浓听着,脸上笑容早已僵住,与后世消息通达,朝野之事皆可随意探知不同,
晟朝亦如历代王朝,庙堂秘事从不示于庶民。
史册所载,不过帝王本纪,朝廷大政,而权氏僭越之事正值当朝,兰浓浓纵使翻遍典籍,也难窥其详,
坊间虽不禁议政,然于升斗小民而言,温饱生计终究重于庙堂更迭,她平日鲜少涉足茶楼酒肆,听那些文人墨客指点江山,即便偶有踏足,权氏旧事毕竟时隔多年,早被新鲜谈资取代。
是以兰浓浓在此栖身两载,竟当真未曾听闻。
在后世,无论是史册典籍还是闲谈中,诛连三族,株连九族,不过寥寥数笔,纵使字里行间透着森然寒意,终究是千百年风烟外的旧事。
此刻亲耳听闻,兰浓浓只觉一股寒意自脊背窜起,那些她曾经翻阅过的冰冷记载,如今竟化作眼前血淋淋的真实。
那些史书上轻描淡写的只言片语,此刻分明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那些她曾翻阅的典故,亦正在这方天地间上演,
而她,就站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修罗场上,真切地感受着这个时代的残酷与血腥。
兰浓浓不知后来与文娘姐姐都说了些什么,她走在煌煌天光下,却只觉得寒意蚀骨,长街明明整洁如洗,商铺门户大开,行人往来如织,
天穹湛蓝,草木葱茏,雀鸟啼啭,繁花吐馥,这世间万物分明一如既往地安稳鲜活,
可她此刻眼中所见,却仿佛隔着一层血色薄纱。
行人面目模糊如隔雾霭,耳中似塞了湿棉,市声人语皆化作混沌嗡鸣。
唯独鼻息间那股铁锈般的腥气挥之不去,
那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肺腑,竟分不清是刑场飘来的真实血气,还是记忆在鼻腔里翻涌出的幻觉。
浑浑噩噩回到家中,门栓咔嗒落定的刹那,混沌的五感骤然清明,一股腥甜蓦地涌上喉头,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金星乱迸,
兰浓浓再支撑不住,跌跌撞撞扑向院角的木盆,俯身间哇地吐出一口酸水,连带着将那些血腥记忆都呕了出来。
青白指节死死扣着盆沿,直到指节发白,仿佛要将满腹惊惧都掐进这冷硬的容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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