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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百川蜷缩在陶管内,潮湿的苔藓如暗绿色的帘幕垂落。
在幽微的火折子光芒中泛着诡异的荧光,仿佛无数双窥伺的眼睛。
指尖触到凸起的苔藓,黏腻的触感混着腐土与铁锈的气息。
让他不由得攥紧掌心,指甲几乎掐进掌纹,混着苔藓黏液的血珠悄然滴落。
阿虎的呼吸声像破旧风箱在狭窄空间里抽动,每一声都震得管壁上的水珠簌簌坠落。
砸在他甲胄上发出“嗒嗒”
轻响,与远处紫霄贼营地传来的隐约喝令声交织。
他数着水滴落下的频率,计算着时间流逝。
距粮库三里外的紫霄贼火药库浸在墨色晨雾中,雾气如浓稠的墨汁,裹着刺鼻的火硝味,呛得人喉头生疼。
十二盏狼头铜灯被狂风扯得东倒西歪,火苗在玻璃罩内挣扎,将守卫们的影子投射在山壁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地面覆盖着三寸厚的积雪,却被踩成暗褐色的冰壳,每一步踩上去都会发出“咯吱”
脆响,像极了踩碎骨殖的声响。
疤面队长的靴底碾过一片冻僵的鸦羽,羽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露出下面半块儿童肚兜。
粉色绣线已被火硝染成灰黄,兜口绣着的“长命百岁”
字样裂成两半,断线处还缠着几根婴儿发丝。
他啐了口带血的痰,痰渍在冰面上冻成暗红的痂,与山壁上“血狼队死战”
的刻痕相互映衬,刻痕里填满了陈年积雪,像一道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左眼下方的刀疤随着咀嚼动作扭曲,缺齿的牙床漏出嘶嘶风声:“都给老子听着,”
他的声音混着呵出的白气,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寒中凝成冰晶,如同一根根尖细的冰针,“今晚子时三刻换岗,谁要是敢让睫毛上的霜花化了——”
话未说完,远处陈啸的连珠弩轰鸣如闷雷滚过,震得山壁上的冰棱纷纷坠落,砸在狼头铜灯上发出“叮叮”
脆响,惊起一群蛰伏的寒鸦,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夜空,发出沙哑的哀鸣,像极了当年清河村幸存者的哭号。
顾百川猛地攥紧火折袋,指甲抠进“萧”
字印记,仿佛要将老城主的叮嘱刻进掌纹。
他身后三名守卫裹着补丁摞补丁的破皮甲,腰间悬挂的不是兵器,而是用油纸包裹的家书,油纸边缘露出泛黄的信纸角,隐约可见“娘,村东头的杏树又开花了”
“宝儿会叫爹了”
等字样。
最年轻的守卫不过十六七岁,睫毛上凝着霜花,护心镜下隐约露出半片红绳——那是未婚妻送的平安结,此刻却被血污浸成褐色。
顾百川的喉咙动了动,想起自己姐姐临终前塞给他的红绳,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温度,此刻却只剩半块令牌在怀中硌得生疼,令牌裂痕处还沾着新鲜的血。
另一名守卫左腕缠着布条,布条下渗出脓水,他每隔三息便会不自觉地摩挲腰间的银锁,锁面上“盼归”
二字被磨得发亮,锁孔周围刻着细小的划痕,像是无数次试图打开却又放弃的痕迹——那是他妻子临死前用簪子刻下的求生渴望。
负责剔除石门冰碴的巡逻贼兵是个驼背老者,左手缺了三根手指,袖口滑落时露出小臂上的刺青:一只断翅狼,狼眼处的裂痕与他怀中令牌分毫不差,刺青边缘的皮肤因反复溃烂而凸起,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那是他被强征入血狼队时,为反抗烙印留下的自残痕迹。
“准备火折。”
顾百川的声音混着陶管内的霉味与腐土气息,防水火折袋角的“萧”
字印记硌得掌心生疼,仿佛老城主此刻正用带着老茧的手掌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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