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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谙自己手上就有一串，看起来已经很旧了，珠子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常年贴肤，圆润亮滑，尤其是中间一颗墨绿色的玉质珠子，深邃的像是一个活物的眼睛一般，上面还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顾”
字，像是小孩的手笔。
但小孩子哪里来的力气在玉珠上刻字？这个“顾”
并不是顾谙刻的，他甚至不知道这颗珠子是谁的遗物，但这是当日董军破城，大火里的顾府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了。
顾谙眼睛弯弯的，看着给和璞做的手串颇为满意：“我跟厨房要了豆子，生丝是托荀太医带来的。
穿豆子的时候穿坏了好些，不过最后也找到了窍门，今年就先潦草些，以后……”
顾谙看见面前停下一双劲靴，抬头正对上提着药罐面无表情的韩骥，顿时失笑：“侯爷？”
往他身后一看，和璞跟在他后面六七步远的位置，因为有些怵韩骥而迟疑着不敢走近。
“还有力气穿豆子，看来也好的差不多了。”
韩骥把罐子搁在顾谙面前的石台上。
从韩骥被气走后，顾谙这是第一回再见到他，如果他估的没错，韩骥已经从张机那知道他的病了。
顾谙心下叹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八还山人的亲传弟子，他无论如何是瞒不住的，只能提前几个月就开始让荀太医在药食上动手脚，辅以银针调整脉象，暂时将他表象上的日子往后多延几年，瞒得一时是一时吧。
韩骥不像和璞惯着他，盯着顾谙喝干净了最后一滴药。
“主屋过两天修缮好，你先搬过去住。”
“我搬过去？”
顾谙放下药罐擦了擦唇边药迹，莫名其妙看着他，“要搬也是杳夫人搬，我搬算怎么回事？”
韩骥一哽。
忘了杳娘了，当初行事方便才借了现在的身份名头，没人知道他与杳娘只是交易关系，并无夫妻之实。
“就这样吧。
我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你夫人搬过去后院几个厢房就空了，我也自在些。”
顾谙撑了撑腰，站起来往里走。
韩骥忽然叫住了他。
满院萧萧，风吹过他们两人之间。
“风大了，侯爷回吧。”
顾谙没有问韩骥想说什么，关上了房门。
侯府主屋修好后杳娘搬了进去，临走前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面，收拾的比修缮过的屋子还妥帖，定要顾谙搬进去。
杳娘的院子确实比顾谙现在的强不少，但神农祭典在即，韩骥忙的根本顾不上，给亲卫丢了句话就走了，后来一窝人涌进后院要搬桌挪柜，弄得和璞以为韩骥要抄家杀人，怒地拎着凳子打翻好几个，惊醒了午睡的顾谙才被他喝止。
韩骥不在府上，和龙牙传信方便不少，但谋算多耗心力，顾谙白日撑着精神，夜里就困得早，每每无知觉地昏睡到天明。
神农祭典前夕，顾谙日落后就睡了，只等着明日看秦王做一场怎样的大戏。
春夜晚风如绸缎，滑过草木拨起一点簌簌的轻响，听在耳中促人好眠。
一点与众不同的沙沙响动隐在草木声中，穿过窗棂游进屋里。
外间的和璞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将头蒙进被子。
两尾金眼乌蛇似乎全未察觉这里还有个活物，一门心思地贴地往里游去，月光照在它们身上，象征剧毒的银环反射着森冷的荧光。
顾谙沉沉地睡着，草药香气萦绕在鼻尖，勾织着拖人深陷的绮丽幻梦。
不远处的侯府主屋亮着一盏微弱的烛火，杳娘独自坐在窗边望着月亮。
等明早有人发现，尸体早都凉透了，要是赶在祭典前告诉韩骥，他还能平心静气地在大典上扮演护国安民的战神吗？要是不敢告诉韩骥，等祭典结束回来看见顾谙的尸首，他会是什么表情？
杳娘咯咯笑出声，轻铃般的笑声在寂静的深夜瘆人如女鬼。
顾谙是一定要死的，至于韩骥，既然背叛了交易和诺言，那么就一起殉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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