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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哭都哭得很虚，很失败。
不像小时候，受委屈了，哭一阵，委屈就会没了。
他能记忆委屈，能记忆耻辱，因为他长大了，他多么盼望自己有失忆症，今天发生的痛苦，明天就忘掉，不必累积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折磨自己。
他害怕再被老师提问。
大考几次后，老师就不再提问他了，所有的老师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
他也知道，被冷落的不只是他，还有许多。
全班四十几个人，想被所有老师关注，只能是努力挤到前20名去。
羊祜中学的高考成功率在全市排不到前面，所以，即便在前20名，却也未必能考上大学。
可是，那毕竟是有希望的。
在枯燥又压抑的学习上，也有让他感动的地方。
语文老师对他作文天赋的器重，颇使他在沉闷中得到一点释怀。
有几次，算是他高中没有白读的凭证，是他的光彩。
一次是看图作文，时间10分钟，写出一篇小散文来。
老师叫了一位女生，等她回答完毕，又说男生派一个代表，看男生厉害还是女生厉害，眼光把所有男生都扫过一遍后，突然盯住了始终趴着的小俊，他却很自信地读出了他刚刚写好的文章，教室一片安静，之后掌声如擂鼓一般，他马上要晕厥了，为这罕见的、为他而鼓的掌声动摇！
他丝毫的表情都没有，却是语文老师胀红了脸，看着他，就像发现了一个新奇的东西。
此后，每次作文课都忘不了他。
他先前是感动，后来就觉察到了是一种另类的耻辱。
老师教授其他人写作文的工具。
他就干脆了了草草地应付。
老师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一天正溜达到他的桌旁，忽然俯下身子，趴在他耳朵上，“韩寒出名，是因为他有条件，但这社会能容忍一个偏才，却不会把所有的偏才都能接受，你在作文方面的天赋我很敬佩，但高考不止考语文······”
沉默，之后上课语文老师就没再去关注他。
他看到了新一个被冷落的现实。
另一次，他的一篇《盼儿》在校报上发表，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但轰动是仅对于他而言的。
人们看不懂，不久就忘干净了。
人们没有他对学好考好渴望的焦虑，自然就读不懂它了。
那时他在精心钻研象征派和朦胧派，试着用他们的风格去写，意象的晦涩难懂，自然就让人不知他所云何。
在紧张、忙碌的学习气氛中，他难得宁静，在每周一次的阅读课上，坐在阅览室里，身体所有的细胞，全部荡漾在小说故事里。
他从来就没有，轻轻松松地得到过学习的乐趣。
长这么大了，只有小说能给他的。
贫困的小学与中学就像贫瘠的土地，土质恶劣又干旱，直至一毛不拔。
唯一能读到的课外书，只有一本残缺的《西游记》，一本古装本的《唐诗三百首》，一本《周易》，全都是古字。
上学，一直读到高中，在高中，得到课外阅读的机会，知识带给他的自信，他才隐约体会到。
但贫困的家庭，贫瘠的农村文化，还有那认为除了课本之外，皆是闲书的家长意识，已经让小俊觉得他在最光华的时光里错过了用知识滋养身心的良好机会。
他在风中凌乱，为了那些亏欠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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