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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舒浑身发软，几乎站立不稳，颤声问道：“去……去哪里？”
“少废话！
还能去哪里？集合！
所有活着的，能动的，都去南门瓮城集合！
迟了就得死！”
清兵不耐烦地吼道，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集合？去南门？
陈望舒茫然地看向门外。
天光己经大亮，但那光线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反而照得满院狼藉和尸骸更加清晰，更加触目惊心。
他看到了堂屋中央，苏家儿媳那具衣衫不整、早己僵硬的尸体。
看到了门口苏夫子圆睁的双眼。
也看到了……卧室门口，那片吞噬了芸娘的黑暗。
他该去吗？
他能不去吗？
反抗？逃跑？他还有力气和勇气吗？
那个清兵见他发呆，上前粗暴地推了他一把：“快走！”
陈望舒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下意识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间昏暗的卧室。
芸娘……还躺在那里。
他甚至连给她整理一下遗容、找一张草席覆盖都做不到。
一种巨大的、无力的悲哀淹没了他。
他低下头，不再反抗，也不再思考，如同提线木偶般，被那两个清兵驱赶着，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这个曾经承载着他短暂幸福、如今却只剩下无尽痛苦和耻辱的小院。
街道上，如同地狱绘卷在眼前缓缓展开。
尸体堆积如山，有些地方甚至需要踩着凝固的血污和僵硬的肢体才能通过。
幸存的百姓被清兵从各个角落驱赶出来，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如同待宰的羔羊，默默地走向指定的集合地点。
哭声己经很少了，或许是因为眼泪己经流干，或许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己经剥夺了哭泣的能力。
陈望舒混在这样一群人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他闻到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气味，看到路边那些残缺不全的尸骸，听到清兵不时发出的呵骂和鞭打声……
这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移动着脚步。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他只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藏在尸堆（无论是真实的，还是精神的）里的，连自己都唾弃自己的……
行尸走肉。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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