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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更白更瘦了,眉棱高耸,颧骨突出,两腮下陷,鼻孔黑洞洞的,嘴唇干裂微张,仿佛要说什么话。
寿被下的身体小得像是并不存在。
你算了一下,父亲离开人世大约二十八个小时了。
应姨还坐在棺材旁,顶着一头乱发,眼睛眯缝着,有气无力地问,睡好了么?你默默地点了点头。
从那盆未熄的炭火和她疲惫的神情来看,她通宵没睡。
你想想,艰涩地说,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她起身,把板凳推给你,转身颤颤巍巍地走了。
她只比你大六七岁,可是看上去跟母亲差不多老。
其实,这个女人也蛮可怜的。
你激愣了一下,心里怎会有这种想法?
弟弟在一旁坐下说,其实这些年,应姨还是受了累的,爸爸病了这么久,都是她在照顾他,还是得感谢她。
你瞟弟弟一眼,不吱声。
是得感谢她,心里可以这样想,但你不愿说出来。
说出来似乎是对母亲的轻视与不尊重。
再说,当初是她将父亲从母亲身边抢走的,父亲病了,她不照顾哪个照顾呢?一切都是宿命,但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伸出双手放在火盆上方,抚触着那一团微弱的热,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33
应姨就是父亲在仙溪乡下蹲点时认识的那个女人。
母亲去仙溪,是为跟父亲一起生活,也是为了阻止父亲与她进一步接近,但是显然,母亲没有成功。
母亲去了之后做了哪些努力,你无从知晓,只晓得,母亲在区公所食堂里帮厨,同时照顾着父亲的起居。
其实母亲的任何努力都是枉然,父亲下乡她就不可能跟着去。
而且,所有的阻拦都只会起反作用,人都有逆反心理。
后来,母亲与父亲吵过架么?动过手么?一概不知。
母亲能够离开石蛙溪去父亲身边生活,是糠箩跳米箩的好事,这用脚趾头思考都知道。
至少,母亲有白米饭吃了,她的胃病也慢慢地好了。
没有了母亲的呻吟,你的夜晚变得安详而寂静。
你可以坐在门槛上倾听夜游鸟凄清的啼号;可以在窗前吹你的笛子,让笛音顺着风儿飘出峡谷之外;可以在油灯下翻看毛选四卷里的注释,想象战争如何的惨烈;还可以用一种固定的姿势睡觉,将垫着厚厚稻草的床铺睡出一个隐约的人形……
某一天,你从母亲遗留下的一个纸盒子里发现一叠旧照片,其中很多张都被剪出了一个窟窿,上面没有父亲了,父亲的影像被母亲剪掉了。
母亲剪它们时是一种什么心情?这堆残缺的相片又意味着什么?你懒得想。
你要应付的事情很多,父母的事你只能听之任之。
你得出工,打柴,你得种自留地,你得给自己做饭、洗衣,还得对付堂客们突如其来的痞话。
那时候,你变过声了。
你喜欢跟着堂客们出工,说说笑笑很有意思,她们身上的汗酸气让你联想起尹小芳身上的炒黄豆味道,噢,那是多么遥远的味道啊。
可是你害怕她们说起父母,特别是用那种戏谑的口气,那会让你感到难受,无地自容。
有次坐在一起掐薯秧,旁边有个堂客唉声叹气,说她身上白的又多了。
你鬼使神差地问什么白的红的啊?那堂客立马叫起来,啊呀你真是长大了,女人身上红的白的都晓得了,你是不是一天硬到黑啊?又有人说,那还用说,人家是有种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呢!
在一阵哄堂大笑中,你把耻辱的脸埋进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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