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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晦是在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她五脏六腑都撕裂的疼痛中恢复意识的。
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睁开一条缝隙。
视线里一片模糊，只有床头一盏小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勾勒出房间熟悉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雪，剧痛，身下不断涌出的温热，秦医生沉重的摇头，还有那最终归于死寂的、冰冷的空虚……孩子……她的孩子……没有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的心上，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
泪水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她刚刚恢复的些许视线。
她想要抬手抚摸那已然平坦却依旧残留着隐痛的小腹，却发现手臂软绵绵的，连抬起一寸的力气都没有。
身体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冰冷而沉重的躯壳，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虚弱和疼痛。
“沈小姐，您醒了？”
守在床边的女佣察觉到动静，连忙凑上前，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秦医生刚走，说您失血过多，需要绝对静养……”
女佣絮絮叨叨地说着，试图用话语驱散这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悲伤和死寂。
但沈如晦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仿佛灵魂已经随着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一同消散在了那场漫天风雪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深夜，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股室外的寒气。
脚步声沉稳而熟悉，一步步靠近床边。
沈如晦没有转头，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
她知道是谁来了。
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在这深夜里，如此自然地踏入她的房间。
顾长钧停在了床边。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将床上形销骨立的沈如晦完全笼罩。
沈如晦能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脸上。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审视、挣扎或冰冷的探究，而是充满了……一种沈如晦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近乎崩溃的痛楚和……绝望的死寂。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以及窗外似乎永不停歇的风雪呜咽。
良久，顾长钧才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干裂得厉害，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丝：“……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沈如晦早已麻木的心上。
为什么？为什么？她在心中无声地苦笑。
告诉你又如何？告诉你，你就能改变这一切吗？告诉你，苏家就会放过我们吗？告诉你，这乱世的硝烟就会平息吗？告诉你，你就能……娶我吗？我知你不能娶我。
所以，我选择独自承受。
却终究，没能承受住这命运的重量。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几天不见，他憔悴得几乎脱了形。
眼窝深陷，下巴上布满了青黑色的胡茬，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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