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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片刻,没有接剧本,只是深深看了沈清歌和陈墨一眼,最终,嘆了口气:“跟我来。
只限於观察,不录音,不录像,不打扰病人。
时间……只有半小时。”
穿过数道厚重的隔离门,空气骤然变得粘稠而沉重。
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刺鼻,却霸道地裹挟著药液的苦涩、衰败躯体散发的微弱气息,以及一种无形无质却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
那是恐惧被时间消淡后的麻木,是希望被反覆捶打后的疲惫,是无数微弱心跳在寂静中匯聚成的巨大轰鸣。
这里是白血病的国度。
过分明亮的灯光將病房照得空旷而森冷。
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病床上的人们,面色是统一的蜡白或灰败,头髮稀疏或乾脆剃光,宽大的病號服下,支棱著嶙峋的骨架。
他们或闭目昏睡,或眼神空洞地投向虚空,或静静凝望著窗外那一方被钢铁森林切割的天空。
家属蜷在床边,脸上是麻木空洞的平静,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如同守护著易碎的琉璃。
没有戏剧化的悲號。
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渗入心中的压抑,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声的疲惫。
生命在此处,被简化成床头卡上的名字、监护屏上跳跃的数字、以及输液架上那一袋袋无声滴落的、维繫著“活著”
的药液。
陈墨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镜头,无声地扫过这一切。
他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戴著褪色的粉色绒线帽,大眼睛里曾经的天真被一种对针头的、深入本能的恐惧取代。
她紧紧攥著妈妈的手,小小的身体在护士拿著托盘走近时,无法抑制地筛糠般颤抖。
他的视线掠过,定格在靠窗的床位。
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眼窝深陷,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鉤子,死死钉在手机屏幕上。
屏幕上是一款来源不明的仿製药模糊图片,以及一个远低於正版、足以点燃绝望者最后一丝希望的价格。
他枯枝般的手指一遍遍、神经质地摩挲著屏幕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著死白。
走廊尽头,压抑的呜咽钻进耳朵。
一个头髮白的老妇人,佝僂著背,几乎要將自己蜷进墙壁里,对著电话那头的声音卑微地哀求,每一个字都带著血丝:“再宽限几天,求求你们了……药真的不能停啊……我儿子他……他等不起啊……”
沈清歌静静地站在陈墨身侧,脸上如同覆了一层薄冰,看不出情绪。
然而紧抿的唇线绷成一道苍白的直线,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冰层下汹涌的暗流。
她从未如此赤裸裸地、零距离地直面这种被病痛和贫穷联手碾碎尊严的绝望。
任何剧本上的描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而轻浮。
陈墨的呼吸变得粗重而短促。
他停在一间半开著门的病房外。
里面,一个顶多二十出头的青年,靠在床头,脸色是死灰般的苍白,嘴唇乾裂起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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