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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天井里忙碌的人影，忽然觉得这一幕荒诞至极??昨日他还只是个教孙读书的老秀才，今日却成了全县官民争相巴结的“太翁”
。
金宝儿牵着喜宝和冬哥儿跑过来，仰头问：“爷爷，他们为啥要砸咱家的门呀？”
老爷子摸了摸孙子的头，苦笑：“因为……你两个哥哥考上了功名，咱们家要‘升格’了。”
“那以后我们也能住大房子了吗？”
冬哥儿眼睛亮晶晶的。
“能。”
老爷子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光亮，“不止是大房子，以后走路有人让道，说话有人听着，种的地不用交税，家里用人也不用服徭役……这就是读书的好处。”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又蹦跳着去玩了。
老爷子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却浮起一丝隐忧??这突如其来的荣耀，来得太猛，太烈，仿佛一场狂风骤雨，吹得人站不稳脚跟。
傍晚时分，工程暂歇。
院墙推倒了一半，旧门尽数拆除，新料尚未运到，宅子显得残破不堪。
老爷子坐在残垣边，默默抽烟袋。
苏有彭和苏大吉兄弟俩蹲在一旁，满脸兴奋还未褪去。
“爹，”
苏有彭低声说，“弘之来信了，说是解元宴上，巡抚大人亲自接见，夸他文章有古风，极可能殿试夺魁。”
老爷子眼皮一跳：“他说什么？”
“他还说……让家里不必太过张扬，以免招人妒忌。”
“哼。”
老爷子冷哼，“现在想低调？晚了！
全县都知道了，连县太爷都叫我‘太翁’，你还指望藏得住？”
苏大吉搓着手笑道：“可这也是好事啊！
你看今天那些掌柜，哪个不是抢着送酒席？连曹县丞都说了，往后苏家挂名的田产，赋税减免额度翻倍！
咱们村里的地，都能买下来了！”
老爷子瞥他一眼：“你以为这些人图什么？图你孝顺？图你老实？他们是看中了举人的‘庇荫’！
挂我们名下，他们少交税，我们收七成，表面是双赢，实则隐患无穷。
一旦朝廷清查，第一个砍的就是我们这棵大树！”
兄弟俩顿时噤声。
夜风拂过废墟，带来一丝凉意。
远处传来狗吠，还有妇人哄孩子的哼唱。
老爷子仰头望天，星河灿烂，一如当年他寒窗苦读时的模样。
那时他何曾想过，自己儿子没中举，孙子反倒一举成名？
次日清晨，工匠车队浩浩荡荡驶入苏家巷口。
数十辆牛车满载楠木、青砖、琉璃瓦，领头的竟是府城工房总督亲至。
他一见老爷子便作揖行礼：“奉府台大人令，特调拨上等建材，为苏府重建正门、照壁、仪门三重，规制参照七品以上官员府邸，务求气派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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