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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着急过津浦线上情形,后来我急过“晋北”
的情形——那时还是真正的“晋北”
——由大营到繁峙代县,雁门朔县宁武原平崞县忻县一带路,我们是熟极的,阳明堡以北到大同的公路更是有过老朋友交情,那一带的防御在卢变以后一星期中我们所知道的等于是“鸡蛋”
。
我就不信后来赶得及怎样“了不起”
的防御工作,老西儿[4]的军队更是软懦到万分见不得风的,怎不叫我跳急到万分!
好在现在情形已又不同了,谢老天爷,但是看战报的热情是罪过的。
如果我们再按紧一点事实的想象:天这样冷……(就不说别的!
!
)战士们在怎样的一个情形下活着或死去!
三个月以前,我们在那边已穿过棉!
所以一天到晚,我真不知想什么好,后方的热情是罪过,不热情的话不更罪过?二哥,你想,我们该怎样的活着才有法子安顿这一副还未死透的良心?
我们太平时代(考古)的事业,现时谈不到别的了,在极省俭的法子下维护它不死,待战后再恢复算最为得体的办法。
个人生活已甚苦,但尚不到苦到“不堪”
。
我是女人,当然立刻变成纯净的“糟糠”
的典型,租到两间屋子烹调,课子,洗衣,铺床,每日如在走马灯中过去。
中间来几次空袭警报,生活也就饱满到万分。
注:一到就发生住的问题,同时患腹泻,所以在极马虎中租到一个人家楼上的两间屋。
就在火车站旁,火车可以说是从我窗下过去!
所以空袭时颇不妙,多暂避于临时大学(熟人尚多见面,金甫[5]亦“高个子”
如故)。
文艺,理想,都像在北海五龙亭看虹那么样,是过去中一种偶然的遭遇,现实只有一堆矛盾的现实抓在手里。
话又说多了,且乱,正像我的老样子。
二哥你现实在做什么,有空快给我一封信。
(在汉口时,我知道你在隔江,就无法来找你一趟)我在长沙回首雁门,正不知有多少伤心呢,不日或起早到昆明,长途车约七八日,天已寒冷,秋气肃杀,这路不太好走,或要去重庆再到成都,一切以营造学社工作为转移(而其间问题尚多,今天不谈了)。
现在因时有空袭警报,所以一天不能离开老的或小的,精神上真是苦极苦极,一天的操作也于我的身体有相当威胁。
徽因在长沙
[1]本信写于1937年10月,于长沙至武昌间。
[2]指钱端升。
[3]指沈从文的妻子张兆和。
[4]指阎锡山的部队。
[5]指现代作家杨振声。
〔其三〕
二哥[1]:
在黑暗中,在车站铁篷子底分别,很有种清凉味道,尤其是走的人没有找着车位,车上又没有灯,送的打着雨伞,天上落着很凄楚的雨,地下一块亮一块黑的反映着泥水洼,满车站的兵——开拔的到前线的,受伤开回到后方的!
那晚上很代表我们这一向所过的日子的最黯淡的底层——这些日子表面上固然还留一点未曾全褪败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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