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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加索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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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午觉,人却又昏昏欲睡,在临界的昏昏里翻一本摄影集,看到毕加索和奥尔加的合影。
照片里,毕加索居然戴着礼帽,奥尔加居然在笑——想来这是他们初婚时,彼时毕加索已经走出蒙马特高地蓝色时期的落魄,正力图重新回归中产阶级阵营,此人最好玩的是生活与艺术永远同步,他的每任情人都对应他当时的画风——他迷恋复古风的时候娶了奥尔加,她的皮肤细致如瓷器,五官工整得像特累斯顿瓷器上描画出来的工笔花卉,手手脚脚都长得纤细精致——整个一个沦落世间的花瓶。
知识储备也像中空的花瓶,倒不是说她不学无术,只是在天才光辉的映射下,等闲的妇德、妇容、妇功都显得苍白,跟在一个会飞的人后面跑,连正常人都觉得自己成了跛子。
她的经典表情都凝固在毕加索的画里:嘴唇薄得像刀片,表情像一张绷紧的弓,所有跟了毕加索的女人在和他共同生活的后期,都会有这么张神经质的、惴惴不安的、随时准备被打翻在地的神情。
在他阴霾的蓝色时期,他的情人是病态美人伊娃,后来她死于肺结核,她的纤柔部分消解了他的戾气,或是说在他还没来得及故态复萌之前她就适时地死了——说起来她真该感谢真主。
粉红时期他找了费尔南多,这是个玫瑰般风情冶艳的女人,我觉得她应该是个猫样的女子,轻浮、妖艳、撩拨风情。
她也有痨病——不过是情痨,她大概就是那种终生活在情感饥渴地带的女人,不时地需要新鲜的男人和恋情做补给。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在一个男人或一种态势的感情上定居?毕加索对她有强烈的不安全感,就像50年后对吉洛那样,甚至不允许她穿贴身、显现线条的裙子。
马丽·苔伊斯,金发美女,肉体美大于精神美,在毕加索的立体主义时期的画中高频出没,她做的事就是大多数被天才逐猎又抛弃的愚妇做的事,略等于中国悍妇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不过这个混沌美人倒说过一句明白话:“我抵抗了毕加索六个月……他四处追着我……但是说到底,谁能抵抗毕加索呢?”
这句话,初听起来像是弃妇的不甘,可是,再三回味,却觉得非常心酸。
这么“巨大的、不幸的幸福”
——原谅我只能用这个病句来命名这朵凭空飞来的乌云了,它镶着那么绚烂的金边,谁又能抵御呢?
吉洛——毕加索立体主义后期的画中,常常有她被切割处理过的脸,她本人亦是画家,在毕加索的情人中她有幸拥有一根最结实的神经,毕加索几乎逼疯了步入他私人半径范围里的所有女人,只有她抽身尚早,得以全身而退,重拾画笔,一砖一瓦地,在废墟上重建自己的生活——在她和毕加索同居的生活里,她完全放弃了自己的生活,沦为他的保姆、用人、性伴侣,更准确地说是性奴(毕加索的性欲据说堪比西门庆)。
她和毕加索有一个女儿叫帕罗玛,长大以后做了TIFFANY的设计师,她设计了一款项链叫作“破碎的心”
,是一颗金色的心,中间有一道瘀痕,里面嵌着细碎的蓝宝石,她说是为了纪念她父母的爱情。
说到底吉洛还是爱过毕加索,哪怕是爱成了时间的灰,也还是一座华美的墓穴,里面埋着心之碎片、蓝宝石的碎片,她对他的爱只余下古墓深埋的冷与决绝——我想起齐齐对我说过的一句话:“追思往念,悉已成空,遂并一切诸好,亦复淡然。”
这个曲折,低回,对旧情的恋念,死心之后的一点回味的甘甜,我只好动用中式的语境才能描摹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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