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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意大利是个盛产母性图腾的国度:比如文艺复兴的圣母像,战时的“罗马妈妈”
、烈女之类,但是在费里尼的字典里,“母亲”
是缺席的。
他几乎从未提及过这个女人,他常常用的词是“母性”
。
而代言母性的居然是“妓女”
!
母亲生养我们,哺育我们,而妓女则是青春期最初的性启蒙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母亲和妓女对他同样是恩同再造——嘿嘿,别嘘我,我只是在贴紧费里尼的思维曲线。
他总是温情脉脉地回忆着那些妓女,有一个叫“小金鱼”
的,因为只要给她几条鱼就能与她鱼水共欢。
甚至对孩子她也平视,一毛钱可以看屁股,两毛钱加上性感的扭摆动作,四毛钱是下身,她母式的丰盈身材、温驯的迎合、无垠的兽性、催人泪下的甜蜜爱抚,对一个生活在闭塞乡间的清教徒家庭、每周一次要去教堂高声忏悔涤清罪恶的孩子、一个在话语高压的骗局中长大的孩子,肉欲也许是唯一诚实的东西。
费里尼总让我想起《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里的那个孩子,也是战时的意大利,也是一个孱弱白皙、肋骨森森、在夏天从不敢穿泳衣的胆怯孩子;也有在乱世里靠出卖肉体为生的堕落女性,用她熟而微醺的、热带水果般的肉体,滋养着一个被神父、教堂、清教徒家庭、制式教育压扁的,饥渴于性和生活的小男孩。
费里尼和那个小男孩一样,躲在建筑物的阴影里,等着那些成年女人做完弥撒出来——哈哈,看,她们一窝蜂出来了!
自行车坐垫上、横杠上、后座上……四面八方,全意大利最漂亮的屁股像鲜花一样盛开,一直开到了几十年后费里尼的电影里。
镜头的角落里都充满了巨大、丰美的女体,像饥饿之后的过度饱食。
我写每一个人的时候其实都在思考:这个人,他得以成立的枢纽是什么?我找到了费里尼的枢纽,他像所有骗局中长大的孩子一样,走到对立面去,彻底成为怀疑论者,像中国的王小波、王朔也是同理,用近乎无厘头的黑色幽默,在废墟上艰难地重建。
他嗤笑中产阶级华丽的无知,“他们在城堡里养了1000只羊,然后雇了农民来数它,哈哈”
,他嗤笑宗教的救赎骗局,因此费里尼的名字,曾经被贴上教堂的大字报。
他镜头里的世界,活像马戏团:混乱,无序,颠倒一切。
啊,差点忘了费里尼词库里的枢纽词汇:马戏小丑。
是什么拯救了这个痛恨身体暴力、敌视战争和流血的孩子?啊,是马戏小丑。
这是费里尼褒义词单上的头牌。
他关于马戏团最初的记忆是一个神奇的早晨,像是天外神秘飞行物一样,一个五彩缤纷的马戏团帐篷,降落在这个孩子的家门口。
他第一次走进那潮湿沉静又生机盎然的所在时,内心便涌起山鸣谷应般的大回响,圆拱棚下的火圈,马匹在绕场时的嘶叫,训练员的“嘶嘶”
的口哨声,啊,还有马戏小丑,小丑们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使他觉得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分子。
也许这是他选择导演工作的隐性理由,马戏团生活和导演工作很有相通之处:一些不同背景的人,技术人员、美工、演员、灯光、化装,组成一个临时的团体,过流动性的、轮子上的生活。
每天附着在不同的外景上表演,争吵,纠纷,协调,漫无秩序,缓慢地朝着一个目标进发,最后奇迹般地实现了预期。
如果要他选择一个最看重的品质,他会说是“天真”
,而只有在未经智性催熟的孩子、弱智者、马戏小丑、妓女、底层的蒙昧大众身上,天真才得以保存,这也是他片中投以善意目光的人群。
他自己,始终固执地不愿意长大,17岁以后每当别人问他的年纪,他都目光迷离地说“不记得了”
。
哈哈,多么无辜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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