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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段落,我就去意徘徊,两眼放光。
我得说,我对欧洲文学的兴趣在它的血肉,对日本的,在皮毛。
老先生的立足点尽在物,都是琐细之物,比如一支笔,老先生是作曲家啊,写一部歌剧要画十几万个点线嘛,老先生就说了,用日本笔啊,是不行的,因为日本笔的笔头软,是专为象形文字的软笔画设计的;用派克嘛,也不行,虽然笔头坚实,弹力可靠,可是一点温情都没有嘛,下笔的音符都没有表情,非要不软不硬的笔才好嘛。
不过,老先生话锋一转,想想古时,那时的作曲家,只能一边削鹅毛笔,一边奋笔疾书,为了防止墨水外溢,还得不停地撒沙子,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亨得尔和舒伯特都盲了吧?我能在光线充沛的斗室里,享受纯净的创作欲,还不用削软羽、添灯油、撒沙子,我是多么幸福啊!
都是非常微观的“微物”
之事,但是人家就有这个耐心去体味,这个耐心又是被缓滞的生活流慢慢冲击出来的,这是一个会用整晚时间去陪孩子捉萤火虫,两天给狐狸宠物洗一次澡,为了喝上手磨咖啡,吃上辣味正宗的花椒,不惜去花几年时间种一棵树的人。
悟得生活之趣不在物质的经营而在清减,不在时间的俭省而在浪费的人,才能明白。
无聊和“物趣”
之间,全看你怎么经营。
老先生不是个文化本位者:日本人在20世纪70年代不会用新式的西式马桶,有一次老先生去和“高尚绅士”
们打高尔夫,然后发现球场的厕所里、马桶圈上全是高尔夫鞋鞋底的钉洞,老先生立马愤愤了:“高尔夫起码是知道怎样上厕所的绅士才打的!
我再也不要和这些穿钉鞋蹲在坐垫上拉屎的人打球了,搞这么多洞洞出来,自己方便了,把别人的嫩屁股不是都戳烂了吗?”
我且看且发笑,全书中充斥着这类自得与欢娱,非常孩子气,非常小题大做,什么破事嘛,无趣和“物趣”
之间,全看你怎么经营。
但是正是这类罗列的细节,被明亮的心境照亮后,发着光,温暖和调味了我们的日常生活。
他好像是那种很懂得怎么最高效地把生活的舒适度调节到位的人,看他的一日菜谱就知道了——“中国茶,日本黄萝卜,烤鳗鱼,泰国米饭,西式煎蛋”
,不会去恪守一个什么秩序或理念,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任意组合,才不参照什么成形的生活理念,他的快乐得自于最朴素的肉体感觉,和原欲的满足。
在文化上非常自足的一个人,本性简单,就忠于自己的清浅,这样很好。
有一个故事很好玩,很能高效传输出老先生和一般日本人的落差:一个名演员为他的演出成功献花,结果这个花嘛,因为老先生大大咧咧地接花手势被打落了一枝,一般人就此就完事了吧,那个女人却特地又在事后补送了一次。
她觉得一枝落地,即为不完美,即为不尊重形式,即为不敬。
老先生可好,为她的恪于完美所感,干脆叫了一架直升机,在她家上空盘旋数周后,空中撒花还礼!
笑得我前仰后合的,什么是对处处恭谨以至于虚伪的礼节的最好回答,莫过于这种戏剧性极强、颇有五代名士风的撒野之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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