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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惧水的失败,像癌细胞一样在他体内扩散开。
他的重振亦是水,他回到故乡纽芬兰,修建好悬崖上的老房子,为自己买了一艘小破船,在冰蓝色的海水上渡海去工作;他的生存是水,他在一家报社里做新闻记者,负责报道船只进出港的船讯;他的死亡是水,50块钱买来的小破船被恶浪击沉,差点丧命;他的爱情是水,他把薇薇压倒在岸边的水藻上;他的友情是水,杰克奋力将他从水中救出,艾尔文在晨雾初散的树林里,找到一棵曲线窈窕的小树,兴致勃勃地给他做一艘永不覆没的新船;他的情敌是水,薇薇一看见大片的水域,都会想到她遇海难而亡的前夫,这种悲伤的疫苗注入她的体内,将她与新鲜的恋情隔绝。
也不仅是他,这书里的每个人都是水的形象代言人。
我没有见过北方的大海,但是我想北方的水应该滋养出这样的人物像来才对。
姑母是含碱的硬水,小时候被哥哥强暴,长大后又失去了自己的同性恋人,但仍然孜孜地趋光而活,把每一丝角落里的甜味都用力地吮出来;杰克是夏日的风浪,看起来怒涛震天,其实却是满腹侠骨柔肠,他的家族是渔民世家,从来没有一个能以完尸死在岸上的人。
他惧水,又渴水,在水里他失去了最心爱的孩子,又是在水里他救起了奎尔,他天天诅咒水,可是一天也离不开水。
试图离开水域的,比如纳特比姆,他厌弃了喜怒无常的暴风雪,他平生的最大目的就是拥有自己的小船,好在平静的水域里优游余生。
他的目的地,是暖流环抱的佛罗里达和墨西哥,他是涡流之水。
他离开水,却仍然通过水,再奔向水,以水去止住对水的渴。
还有一个我不能忘记的老人,他热爱船,结果把自己的棺材都做成了船形,有艏板、船骨、艉座,他做完以后,在船形棺材边安静地躺下候死。
像出海口的水,静静地等待最终的回归大洋。
这部小说的真正主角是水,人们枯窘,离去,是因为水:除了渔业无以为生,人们回归,可是离心,也是因为水,石油开采带来经济效益的同时,污染了鱼类赖以生存的水面和古老拙朴的人际关系。
当所有的人事,大人物,小人物,都随着流年水痕,被淡淡地冲刷而去时,剩下的,只有一个湮远的大背景,那是无边之水。
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静静起落的水。
再反弹两下琵琶。
因为温情小说的谋利面通常是读者的同情心,为了最大效率、最低成本地启动同情心,它们一般都得用卡通化的笔法、大力调味的手势,在一个人物身上加糖,而在另外一个人物身上加盐,让人物的善恶呈一边倒的对峙之势。
比如男主角奎尔,就是一个受害的小白兔,被粉饰得干净无瑕,他忠贞、善意,对恶俗妻子有不渝的爱(除了受虐癖以外无法解释),他的妻子佩塔尔,为了配合显示奎尔的善,只能出演一回大灰狼,被作者牺牲了,荼毒得一点光明面都没有,她自私变态,下流****,背叛丈夫,倒卖孩子——这两个人物坏就坏在没有日常质地。
所以到最后,作者已经收不了场了,奎尔这个人物很好玩,出场的时候被描写得像一脑子烂面糊,思路混沌,任人宰杀,然后在情节发展途中,智力迅速发育到位了,变得丝丝不乱,理性清明,完全具有自救力,这锅面糊被煮成了韧性十足的牛肉拉面,这个倒置的烹饪过程,无法让人信任。
但是作者如果不这样写,情节就没有推动力,我想这就是温情小说的弊病所在,是它无法胜出19世纪写实小说的地方,因为它不诚实,诚实不是品质,它是一种高度忠实于现实的能力。
在托尔斯泰笔下,不可能看到一个纯粹的、没有斑驳杂质的人物。
这篇小说,不是坏在它温情,而是坏在它立意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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