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热天中文网】地址:https://www.rtzw.net
江月就住在我隔壁的小房间,和李晓慧的屋子挨着。
养伤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最初几天,我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在炕上。
腹部的伤口在寂静的深夜里尤其存在感鲜明,随着脉搏一下下抽痛,提醒着我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和已然失去的一切。
李叔话不多,但行动很细致。
每天他会准时进来,带着一身室外清冷干燥的空气。
查看伤口时,他那双布满粗茧、关节粗大的手,动作虽然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有些笨拙生硬,但极力控制着力道,放得很轻。
他会带来捣碎的草药,颜色深绿,气味清苦,敷在伤口上有种舒适的清凉。
换药后,他会默默放下一碗黑褐色的药汁,味道极苦,涩得人舌根发麻,但旁边必定会配上一小碗自家酿的、澄澈清甜的野蜂蜜水。
饭菜通常是李晓慧姐姐端进来。
粗陶碗里往往是金黄色的玉米面贴饼子,边缘烤得微焦,散发着粮食的香气;或是熬得稠稠的、带着米油的小米粥;偶尔会有一个炖得烂熟的土豆,或者一碗飘着几点油星的青菜汤。
东西简单至极,却带着食材本身朴实的味道和灶火特有的暖意,是我们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不敢想象的安稳。
每一口热粥下肚,都像有一股微小的暖流,缓缓熨帖着冰冷已久的肠胃。
江月一开始还很怕生,像只受惊的小兽,总是缩在我屋里的角落,或者紧紧靠在我的炕沿,一双大眼里满是惊惶。
但李晓慧有种天生的、让人放松的亲和力。
她不像城里女孩那样纤细娇气,她朴实得像山间的石头,温暖得像冬日的灶膛,有一种扎根于土地的强大和安稳。
她会拿着自己用旧布头缝的、虽然抽朴但形态可掬的小动物布偶给江月玩,耐心地告诉她这是小兔子,那是大公鸡;会带着江月去院子里,指着那些晒在笸箩里的草药和干菜,一一告诉它们的名字和用处;会在烧火做饭时,让江月坐在旁边安全的小板凳上,给她讲山里哪种蘑菇雨后长得最快,哪种野果秋天摘来最甜。
晚上,她就着那盏光线昏黄的旧油灯,教江月用红绿绿的丝线编手绳,纤细的手指灵活地穿梭。
“月月,你看,这样绕过去,对,真聪明!”
晓慧姐的声音总是带着笑意和毫不吝啬的鼓励,像阳光一样洒在昏暗的屋子里。
慢慢地,江月脸上开始有了笑容,那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渐渐放开的天真笑容。
她开始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晓慧姐身后,“晓慧姐,晓慧姐”
地叫着,声音里有了依赖。
看着她逐渐从失去父母的巨大悲恸和那场袭击的恐怖阴影中探出头来,我心里那块自变故以来就一直压得我喘不过气的沉重石头,也仿佛被这日常的、细微的温暖,一点点撬动了。
我能下地活动后,也会在院子里慢慢走动。
李叔看到,不会过多嘘寒问暖,但会默默地把我常坐的那个小马扎从屋檐下搬到午后阳光最好的位置。
他会坐在门槛上,就着明亮的光线,一言不发地擦拭他那杆老旧的、但每个部件都保养得锃亮的猎枪,或者叮叮当当地修补锄头、犁耙。
偶尔,他会抬起眼,目光掠过我正在恢复的伤处,问一句“还疼得厉害不?”
或者“晚上的炕,热度够不够?”
他的话依然稀少得像冬天的星星,但那种沉默的关怀,像这环绕村庄的大山一样,厚重而踏实,让你知道,你被纳入了他的庇护之下。
晓慧姐更是把我们当成了天然的家人。
她会把我换下来的衣服二话不说就拿去,在冰冷的井水里洗得干干净净,晾在院子里,衣服在风中摆动时,带着阳光和皂角的干净气味;会在煮有限的鸡蛋时,偷偷在我和江月的碗底多埋上一个;晚上闲下来,她还会拿出自己珍藏的、边角都卷皱了的旧课本,用指尖点着,一字一句地,极其认真地教我们认字。
她说:“多认点字,心里能亮堂点,总没坏处。”
灯火如豆,映着她认真的脸庞和江月专注的眼神,那画面,莫名让人眼眶发热。
在这个远离战火、藏在大山褶皱里的小村庄,在这个虽然清贫但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扎实生活气息和人情味的家里,我那颗在逃亡路上变得冰冷、紧绷、遍布裂痕的心,仿佛被这慢下来的、具体而微的时光一点点浸润着,抚摸着。
愈合的,不仅仅是腹部的伤口。
我的伤口终于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粉色的新疤,像一条蛰伏的细虫,提醒着过往的惊险,却也标志着新生。
彻底摆脱了伤痛的束缚,我才真正开始用双脚丈量这个小小的院落,用全身心去感受这个新的“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