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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的都是坏人。”
秦烛默了默,抬眼看他,一双眼睛似风中火烛,既因情绪翻涌炽热雪亮,又不明缘由地将暗里情绪作烛泪缄默:“没说不是。”
雨夜陌路知诀别(二)三……
秦烛想起,那少年第一回杀人,是在陡峭的崖壁边,自己存心锻炼他,才放了个落单重伤的刺客近他身,谁知道他只知道躲,永远不晓得出手,直到自己喊了声“含玉”
,他才知道拔出那把缀着三五个摆件的绣花长剑,挥手去挡,甚至有几下还胆大包天地闭了眼。
秦烛实在看不过,才出手了结了那险些被千刀万剐但都只是皮外伤的倒霉刺客。
那少年听得身体怦然坠地声,才惊慌睁眼,下一刻就抓紧了秦烛腰际边的外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嘴里呜呜咽咽地问:“秦烛、秦烛,他、他是不是死了?他是坏人,他要杀我,所以我做得对......秦烛,杀人好吓人,我再也不要杀人了!
!”
但后来,再也没有这么糟糕软弱的人了。
天阁里从没有也永远不会有这样的废物。
秦烛想,那十几年,真是他耐心最好的时候。
他说:“我从来觉得自己,不算好人。
天地间谁做事不是讲求一个目的、一个利益?与自己不同的,便可被轻易冠以恶人的骂名。
但只有他,说我是好人。”
捧在手心递出的费心耍物,头一回磕磕绊绊做出的丑陋吃食,擦干净泥土向他炫耀的新鲜野花儿,融化在阳光下的少年笑容,还有分明抽条长高了、还非要他背时,在他视线里不安分晃动的两条皮腿......
是那一声声不知大小轻重的“秦烛”
,是自家破人亡后头一回有人旁敲侧击问的自己的生辰,是在草院里捡到的被漫天飞雪淹没的紫孩儿,是自己都要找不见最后一口气,还要收回手断断续续地说“我冷,别冰到你”
的破小孩儿。
也是后来被魏家认回,偷偷把零用钱都寄给自己,传信让他安心、还说很想很想他但没在被子里偷偷哭的小魏公子。
......
就是这些让他一次又一次按下早已归位的记忆,让自己忽视“魏春羽是郑濯春的血脉”
这件事只是自己接受不了友人惨死生出的幻想。
魏春羽,从来就不是郑濯春遗嘱里的一部分,而是给友人和友人妻子带来灾祸的恶魁的亲子!
他知道祸不及子,可是昔日前程无量的友人断手、瘫痪生蛆病死,昔日友人的妻子被强作外室、珠胎由仇人强结、不得不跳水假死脱身,就连他们早慧的孩子也死了。
什么都没留下,只有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痛苦又乞求地看向他!
他怎么能不怨,他又不是圣人。
可是最初带大魏春羽的年岁里,他忘了,他忘了一切的龃龉,只记得他是故人亲子、是故人所托,而故人,是帮他赶走作弄寡言的自己的顽童、在他被夫子责骂时替他的课业辩解、与自己针砭时弊畅梦未来盛世的郑濯春。
所以他把故人待他的一切的好,都转嫁给了故人之子。
但那有一天梦醒了,命运在他耳边呓语——一切都是假的,是他忘恩负义,是他养狼为患,是他不辨良善,也是他百年后无颜见旧日挚友,以死谢罪千次万次都不为过。
可是他不是圣人,走到十几年后的那一步,他已经没法把爱和恨分得那样清楚了。
魏春羽什么都不知道,是自己糊涂,那么就不要怪他,那么就继续帮他,只要怪自己就好了。
但是当魏家落魄,辞官回乡的途中,秦烛亲手斩杀了魏祯,看着那道貌岸然之人的头颅滚入黑土,却惊觉魏春羽与魏祯的面容与神态举止有这样多相似之处,哪怕他们父子分开的时间远比在一起要长。
他心里的愤怨与悲伤就这样将过往穿成一条线,当那条线明晰可视的时候,他才惊觉这样本属“正当”
的阴暗心思,就这样在他心里滋长盘踞了如此之久。
所以在少年去往紫微山时,他没有阻拦,虽然他知道那里有多年前为复仇而设的陷阱;所以在魏副将摇晃的车厢里,自己会将匕首比上他坦露的脖颈,即便自己不会划下去,但也想这么做,仿佛就能隔靴搔痒般杀死或是告慰一些东西;也是,所以魏春羽长大后与他相撞的每个视线里,他会眯起眼,彼时只觉得阳光刺眼,现在想起,那分明也有心虚的成分。
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想让他顺其自然地死,无论是死于意外,还是死在非今时今日自己所为的陷阱里,都好。
但当他真的要湮灭在危险中时,己身又在尚未明了的暴露一切与牺牲一切也要动身的情感催动下,站到他的身前。
秦烛头痛欲裂,他在飘摇的风雨夜中看着已至而立之年的由自己一手带大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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