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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谓二老终是宦情中热,不忘长安之梦,若我久卧江湖,鱼鸟为侣,骡马鞞铎耳所厌闻,何如欸乃一声耶。
京邸多蝎,至今谈虎色变,不意退之喜之如此,蝎且不避而况于臭虫乎。
西堂此语别有理解。
东坡蜀人何乐北归,退之生于昌黎,喜蝎或有可原,唯此公大热中,故亦令人疑其非是乡情而实由于宦情耳。
廿四年十月七日记于北平。
补记
张林西著《琐事闲录》正续各两卷,咸丰年刊。
续编卷上有关于油炸鬼的一则云:
油炸条面类如寒具,南北各省均食此点心,或呼果子,或呼为油胚,豫省又呼为麻糖,为油馍,即都中之油炸鬼也。
鬼字不知当作何字。
长晴岩观察臻云,应作桧字,当日秦桧既死,百姓怒不能释,因以面肖形炸而食之,日久其形渐脱,其音渐转,所以名为油炸鬼,语亦近似。
案此种传说各地多有,小时候曾听老妪们说过,今却出于旗员口中觉得更有意思耳。
个人的意思则愿作“鬼”
字解,稍有奇趣,若有所怨恨乃以面肖形炸而食之,此种民族性殊不足嘉尚也。
秦长脚即极恶,总比刘豫、张邦昌以及张弘范较胜一筹罢,未闻有人炸吃诸人,何也?我想这骂秦桧的风气是从《说岳》及其戏文里出来的。
士大夫论人物,骂秦桧也骂韩侂胄,更是可笑的事,这可见中国读书人之无是非也。
民国廿四年十二月廿八日补记。
卖糖
崔晓林著《念堂诗话》卷二中有一则云:
《日知录》谓古卖糖者吹箫,今鸣金。
予考徐青长诗,敲锣卖夜糖,是明时卖饧鸣金之明证也。
案此五字见《徐文长集》卷四,所云“青长”
当是青藤或文长之误。
原诗题曰《昙阳》,凡十首,其五云:
何事移天竺,居然在太仓。
善哉听白佛,梦已熟黄粱。
托钵求朝饭,敲锣卖夜糖。
所咏当系王锡爵女事,但语颇有费解处,不佞亦只能取其末句,作为夜糖之一佐证而已。
查范啸风著《越谚》卷中饮食类中,不见夜糖一语,即梨膏糖亦无,不禁大为失望。
绍兴如无夜糖,不知小人们当更如何寂寞,盖此与炙糕二者实是儿童的恩物,无论野孩子与大家子弟都是不可缺少者也。
夜糖的名义不可解,其实只是圆形的硬糖,平常亦称圆眼糖,因形似龙眼故,亦有尖角者,则称粽子糖,共有红白黄三色,每粒价一钱,若至大路口糖色店去买,每十粒只七八文即可,但此是三十年前价目,现今想必已大有更变了。
梨膏糖每块须四文,寻常小孩多不敢问津,此外还有一钱可买者有茄脯与梅饼。
以沙糖煮茄子,略晾干,原以斤两计,卖糖人切为适当的长条,而不能无大小,小儿多较量择取之,是为茄脯。
梅饼者,黄梅与甘草同煮,连核捣烂,范为饼如新铸一分铜币大,吮食之别有风味,可与青盐梅竞爽也。
卖糖者大率用担,但非是肩挑,实只一筐,俗名桥篮,上列木匣,分格盛糖,盖以玻璃,有木架交叉如交椅,置篮其上,以待顾客,行则叠架夹胁下,左臂操筐,俗语曰桥,虚左手持一小锣,右手执木片如笏状,击之声镗镗然,此即卖糖之信号也,小儿闻之惊心动魄,殆不下于货郎之惊闺与唤娇娘焉。
此锣却又与他锣不同,直径不及一尺,窄边,不系索,击时以一指抵边之内缘,与铜锣之提索及用锣槌者迥异,民间称之曰镗锣,第一字读如国音汤去声,盖形容其声如此。
虽然亦是金属无疑,但小说上常见鸣金收军,则与此又截不相像,顾亭林云卖饧者今鸣金,原不能说错,若云笼统殆不能免,此则由于用古文之故,或者也不好单与顾君为难耳。
卖糕者多在下午,竹笼中生火,上置熬盘,红糖和米粉为糕,切片炙之,每片一文,亦有麻糍,大呼曰麻糍荷炙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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